一次别离,终究演变成了长久的分离,看伊朗电影《纳德和西敏:一次别离》,多少会让人感伤。
妻子西敏离婚未果,搬回了娘家。丈夫纳德请了女护工,照顾老年痴呆的父亲。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,纳德与女护工间的一场冲突纠纷,让他卷入官司……西敏急忙赶来保释,他们11岁的女儿原本就与父亲同住,这时更积极地在父母之间撮合,此时你不禁好奇这对夫妻能否重新走到一起。可惜,终究没有。电影的最后一幕,是法官问他们的女儿选择跟谁,他们俩在门外,等候结果。
多年前,第一次听说美国有心理学家可以看一对夫妻的吵架录像,来预测他们四年后会不会离异,准确率相当高,当时还将信将疑。看这电影里夫妻争执的片段,你一下子就明白他们为何没能重新走到一起。
他们的争执,是很常见的相互指责。当时女护工已经状告纳德,指称纳德推了她一把导致流产,纳德谎称事先不知道对方怀孕。纷扰期间,西敏得知女护工的丈夫在女儿的学校附近出现,很担心女儿的安危,便去跟对方谈妥了赔款数目,以便了断这件事。纳德坚决不同意给钱,认为给钱就意味着承认他有过错,于是不欢而散。
两人想法不同并不奇怪,然而你看到他们一个怪对方把一点钱看得比孩子还重要,一个批评对方遇到一丁点事就只知道逃避……多看一会儿,难免会想起,如果意见不同时他们只会这样指责,不能一起商量、共同面对生活的挑战,天长日久,感情很容易变淡。
他们或许都认为自己是对的,可是,有些东西远比是非本身重要得多:比如与家人的情感交流,比如心中有爱,也让身边的人感受到被你所爱。相信他们彼此有深情,至少有过。西敏曾在车里独自饮泣:14年的夫妻,竟然我说要走他就让我走,都不挽留我!纳德在妻子离开期间,除了手忙脚乱之外显然还有心结,他很不舍,但宁可把难过压下去,也绝不说出来。
即便做了14年夫妻,即便有过爱情、亲情,他们俩真的了解彼此的真实想法和感受吗?带着怒气和怨恨去抨击对方是容易的,可是在多年的婚姻中,有多少次他们能向对方带着爱说真话呢?至亲至爱的人之间,爱不再流动,这种渐行渐远的隔膜,远比影片里雇主与劳工间的误解冲突,更让人感伤。当彼此都只忙着维护自己,却不了解对方的感受,两人的心只会逐渐疏远,误解猜疑也会越来越多,关系则变得僵硬脆弱。西敏想移民而纳德不肯移民,只是又一个冲突的导火索,并不必然导致离婚啊。
纳德和西敏在伊朗当属中产阶层,相信他们都才能出众。然而,能够对伴侣带着爱说真话,看来是比工作能力更难的心灵训练。极力维护自己时,隐含着一切都是对方的错——这是在评判他人,无意中用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来掩饰内心的脆弱。因为自己痛苦而指责对方时,也隐含着认定自己的痛苦是对方造成的,对方应为此负责。
一家人的日常生活,哪有什么绝对的是非对错呢,有的只是彼此想法和习惯的不同。每个人由于独特的经历、背景、角色、立场、思维模式,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太常见了。如果你无意中只顾坚持自己,并自认为比别人高明,甚至企图去修正别人,那么,无数的纷争便会由此产生。固守任何一个角度不放时,等于无意间把自己活成了碎片,并且看不见这个角度之外的广阔世界。
要看清自己之前固守的角度,需要反观内心。直面自己,要有比指责对方、拼命维护“我是对的”更大的勇气。当你能看见自己的脆弱、不安、害怕,不回避不抗拒,这反而是更爱自己的新起点。能体会自己的情绪,不带评判责备地表达,同时体会对方的情绪,不带评判责备地接纳——这样才能在伴侣间形成高质量的沟通。而常常带着爱说真话,家人间才有真正的亲密。(《 中国青年报 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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